春風十里不如你——衡陽東洲島踏青散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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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就聽說東洲島人文薈萃,名儒王船山、名將彭玉麟、名師王闿運、名士楊度等一大干中國近現(xiàn)代風云人物都在此島留下足跡。我是一個“新”衡陽人,生于斯卻未長于斯,近年歸來,一直對故里先賢和衡陽八景之一的“東洲桃浪”懷有莫名情愫,卻因種種原因未能登島細細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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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新冠疫情初控,天朗氣清,東洲島景區(qū)開放,正是登島踏青好時節(jié)。于是約友衛(wèi)星、吳彬等一同前往,去感受那磅礴恣肆的湖湘文化和鶯飛草長的衡州三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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衡陽東洲島與長沙橘子洲、岳陽君山島并稱湘江流域三大洲,島身狹長,東西寬兩百余米,南北長兩千余米,與東岸有一座風雨廊橋相連,乃乘輪渡從西岸前往,一則親水、二則近風。待測好體溫,上得船來,輪渡工作人員已將艙位、座位、甲板等處細細消毒,不禁暗贊防疫思慮縝密、措施得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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輪機馬達轟響,客船劃出一道白色弧形離岸,向著東洲島駛去。到得江心,只覺江風柔而不膩,拂面而來。江水碧藍,微波蕩漾,兩岸高樓倒影其中,影影綽綽,幾疑置身海市蜃樓?!按簛斫G如藍”,千余年前,白居易曾作《憶江南》,憶念蘇杭江花與春水。江南水鄉(xiāng)是,湘江亦如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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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(shù)百米距離傾刻即到。離船上岸,我們一行人便往船山書院行去。島上石板路干凈、悠長,延伸至遠處;路邊草坪微微泛出綠意,隨地形而起伏,點綴以條狀或塊狀蝴蝶蘭等花卉,黃、藍、紅、綠交相輝映;垂柳已發(fā)嫩芽,在微風中搖曳,猶如春的手撫弄大地;四季長青的綠樟、翠竹、蒼松綠蔭濃蔽,與假山、怪石、廊亭、流水融為一體,如畫卷般徐徐展開;雪白的千瓣白桃、火紅的茶花爭奇斗艷,小巧的繡眼鳥和蜜蜂忙著在花中穿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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衛(wèi)星是攝影愛好者,相機不離身,鏡頭敏銳,創(chuàng)意精美,常有作品見諸專業(yè)雜志,見此美景,哪里還能按捺得住,立即撇開我們去捕捉鏡頭下的美好。吳彬是“東洲通”,島上各個景點、傳說如數(shù)家珍,有他做向導兼解說,自可緩步徐行,邊看邊品。這才得知島上的船山書院原來是晚清兵部尚書彭玉麟捐銀遷址于此,三進四合院,一代名儒王闿運任山長。史載王闿運“狂狷諧謔,軼聞甚多”,才大志高,目無余子,連曾國藩、左宗棠都不放在眼里。此公26歲便中了舉人,著作等身,可謂是年少成名。名士大多風流,王闿運也不例外,只是他的風流韻事無關李香君、柳如是那樣的名妓名媛,可能是風雨飄搖的晚清,名妓名媛再無“秦淮八艷”的絕代風華,他不屑再顧,他的風流韻事只跟老媽子有關,不得不讓人嘖嘖稱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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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闿運門下弟子眾多,這樣的奇人,調教出來的弟子也是一時之俊杰。楊度自不必說,一句“若道中華國果亡,除非湖南人盡死”,張揚出湖湘人士的剛強與血性、堅韌與擔當,單就說他收的木匠齊白石、鐵匠張仲飏、銅匠曾招吉三個匠人弟子,也成了各自領域的一代宗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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船山書院是翻新的,青磚青瓦,山門簇新,舊物已不存在,但地尚在、址尚在、魂尚在,我依稀看到在島上求學的楊度、夏壽田、廖平、楊銳、劉光第、齊白石、張晃、楊莊等少年,也曾在波光粼粼、浩蕩北去的湘江邊上沉思。
望島北邊行去,我一直在想,湖湘精神是什么?是經世致用?是敢為天下先?是吃得苦、耐得煩、霸得蠻?也許是船山先生“六經責我開生面”,開湖湘文化之先河,使之有別于其它學派的格物致知學說精神吧。我突然想起船山先生少時也曾帶兵反清,以書生之文弱,行將軍之殺伐。起義雖以失敗告終,先生歸隱鄉(xiāng)間著書立說,卻隱約開啟了湖湘文化的濫觴。文武兼修,剛柔相濟,以書生帶山農的模式,成就了湘軍霸業(yè),但也卻開創(chuàng)了近代中國軍閥割據(jù)的先例。即便到了晚清末期,在這支地方武裝的黃昏時刻,甲午遼東北御日寇、鎮(zhèn)南關南擊法夷,湘軍的勇武精神依然表現(xiàn)出奪目的燦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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東洲島北的盡頭,是湘江壯闊的水面,緩慢而沉著、仿佛蘊含了千鈞重力的水流奔向遠方。下游不遠處,便是石鼓書院和湘軍水師碼頭,依然是一文一武,蘇軾、周敦頤、朱熹在此執(zhí)教講學、教化萬民,曾國藩、彭玉麟在此訓練湘軍水師操舟作戰(zhàn),就象南岳衡山一樣,儒、釋、道共處一山、共存一廟,蔚為奇觀。
斗轉星移,時過境遷,北去的湘水淘盡風流,或鐵血、或柔情,或文韜、或武略,但東洲島仍在,古渡仍在,可供后人瞻仰和傳承的湖湘文化精髓仍在。湘江水碧藍,東洲島正當芳華,“春風十里不如你?!?/span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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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?文 陳劍飛\圖 王衛(wèi)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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